幻想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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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国兄弟】与光同行

CP:继国缘一 / 继国严胜


天堂和地狱都不会选择我,你会选择我。 


01


继国严胜从梦里醒了过来。外面的天空还没亮。

梦里有一只六目的恶鬼,丑恶无比,挥舞着镶嵌满眼珠的刀追逐着他。

梦境中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原野平坦,只有一弯血色的弦月高挂空中。

于是他也只能疯狂地奔跑起来,以期可以躲避开六目恶鬼的追捕。

他也只能疯狂地奔跑,这样他便可以假装看不到梦境树上挂着的尸体、水中浮动的尸体。

这些尸体,每一具都是碎的。


这是他年少开始每一夜都反复出现的梦境。

他还记得年少的自己第一次梦到恶鬼吓得连续三天不敢入睡的样子,最后他实在撑不住了便想与父亲一起睡,这样或许他就不会那么害怕了,然而他得到的只是父亲的大声呵斥——“回你自己的房间睡,继国家不需要你这样的胆小鬼!”


严胜揉了揉眼睛,准备在4点起床,继国家的确不怎么需要他,所以成年后他仿佛逃难一样地搬离了家里。

成年后的他已经习惯了这个恶鬼梦境,甚至偶尔会恶趣味地想这只恶鬼拥有这么多眼珠想必灵视很高,他是否与克苏鲁有着什么关联。

他甚至掌握了一套技巧,他发现如果他努力地精进自己,运动锻炼,工作加班,恶鬼在梦中便会减缓对他的追逐。

久而久之,这种自虐性质的精进仿佛成了他的习惯。一旦松懈,梦中的恶鬼便会卷土重来。


严胜洗了把脸,镜子中的自己皱着眉头,而眼下的黑眼圈仿佛在控诉他自虐式的精进持续了很久。

他觉得自己一团糟。六目的恶鬼。无法逃离的梦境。筋疲力尽的努力。

但又觉得自己或许没有那么糟,毕竟在他的努力下,连梦中的六目恶鬼都不像原来那般疯狂追逐他了。

他希望自己洗漱的动静不会打扰到自己的合租者。

与他合租的人叫做继国缘一。


数个月前,为了靠近工作地点,或者更为直接地说,为了方便加班,他不愿意住自己郊区的房子,而是在工作地点附近租了一间LOFT。

两室的屋子很长时间只有他一个人在住,直到前段时间出租连锁藤之家的负责人——是一位和蔼的婆婆——告诉他这间的LOFT将会入住一位室友。

“说不定严胜君会很喜欢这位室友哦,要好好相处呢。”

“……我会努力的。”

“严胜君诸运昌隆,再会。”


之后的某天,当他加班回家后终于见到了这位新来的室友时,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藤之家的负责人的会说他可能会喜欢这位室友。

客厅灯光下是一张与他有着八分相似的脸庞,他穿着一件看上去相当软糯的红色毛衣,里面是白色的衬衫,耳朵上戴着奇特的花牌耳坠。

严胜低下头看了看自己,他穿着一套上班族的西装,手中还拿着公文包,整个人带着一丝加班后的疲惫和无奈。

新来的室友站在客厅明亮的白色灯光下,对他扬起一个意味不明的淡淡微笑,而他则站在门口的阴影中望向他。

他觉得自己与这位新来的室友完全不相似,他可能并不会像中介负责人想的那样喜欢这位新室友。


但出于某种深入骨髓的习惯性礼貌,他还是强迫自己首先向新室友进行了自我介绍。

“我叫继国严胜。”

“您好,我叫继国缘一。”

相同的姓氏,如若不是严胜离家后父亲总是哀叹着继国家算是在这一代彻底毁了,他简直都要怀疑缘一是他父亲的私生子了。

“……”严胜为自己莫名的怀疑感到愧疚,他在客厅放下公文包,对着新室友补充道:“稍等我一下,我带你熟悉一下这边的环境吧。”

“好的,麻烦您了。”

相当客套的对话,新室友不知出于什么理由甚至对他使用了敬语。

严胜感到莫名的释然,他觉得自我边界还是安全的,他的阴暗还是安全的。


于是他带着缘一从一楼的公共健身房逛到他们LOFT的小厨房,甚至连厨房放热水最好将水龙头转到4/5处这样放出的热水才不会过烫都叮嘱给了他的新室友。

缘一一路紧紧地跟着他,却似乎没有听进去,他只是面无表情紧紧地盯着严胜,让严胜下意识地怀疑自己脸上是不是长出了六只眼睛。

他的新室友真是个奇怪的人,为什么要一直盯着一张与自己相似的脸孔呢?

那天晚上入睡前,严胜如是想。 


02


在接下来的相处中,严胜发现新的室友是个相当安静而内敛的人。

他的作息正常甚至可以说是健康养生,也甚少发出噪音或者造成麻烦。

他经常像一只乖巧的大型犬一样栖息在客厅的沙发上,严胜有时候会觉得新室友在看自己,但抬起头望向缘一却发现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手中的书本。

严胜偶尔也会疑惑,他的新室友似乎不用上班。

每天上午在他出门上班时,缘一还在家中,而等他下班回来,也总能收获缘一的一句“您回来了”作为问候。


在某个不加班的周末中午,严胜在厨房捣鼓着他的沙拉,忍不住问了占据着沙发的大型犬缘一。

“或许有些越界,但我很好奇,你从事的是什么职业呢?”为什么可以经常不上班?

“我是一位演员。”缘一将目光从手中的书页转到严胜的脸上,看到与他相似的面庞上露出了些许难以置信的神情,于是缘一解释道:“我前段时间刚刚结束了一部新电影的拍摄,因此现在有很长的休假。”


严胜眨眨眼,假装无事发生,默不作声地扶正了自己手中差点摔掉的咖啡杯。

“严胜先生,您的咖啡撒出来了。”

“……”


严胜很困惑。

这个答案他始料未及。

但这并不能怪他,在他加班狂的古董脑海中——

演员,偶像,都是光鲜亮丽。

贩卖青春,贩卖梦想。

又或者是——

“你愿意听我讲讲有关青春与梦想的故事吗?”

“这些故事会使我不朽吗?”

“不会,但是青春与梦想是不朽的。”

本质是贩卖情怀。


严胜歪过头盯着正在帮他擦去咖啡渍的缘一,这种困惑愈加强烈。

他很难想象缘一这样安静又面无表情的人会是一位演员。

缘一作为演员是在贩卖什么吗?他又能贩卖些什么呢?

严胜觉得自己可能与社会风潮脱节了。


事实上,严胜很快就知道了缘一在贩卖什么,至少他自认为自己知道了。

那是一个严胜不加班的某个晚上,他提前回家到去公共健身房运动。

在热身运动结束后,他开始准备进行正式的运动,毕竟进行身体锻炼有助于他躲避梦中的六目恶鬼。

然而做了几个简单的腰部拉伸之后,他把自己的腰闪到了。

闪到腰的严胜躺在健身房的地板上,头顶的灯打下来像是手术台上的灯光照在他脸上,带着一丝人生的绝望和失控感。

他还没满30岁,每天与代餐、鸡胸肉、蔬菜作伴,即使这样,他在健身房里做一些简单的运动竟然就能把腰给闪了。

对身体的失控导致的羞耻感充斥着他的大脑,他觉得现在并不需要六目恶鬼来追赶自己了,他甚至自己想拿着刀追杀自己,质问自己为何如此脆弱。

人生还能更绝望吗?严胜盯着刺眼的顶灯尽情地质问着。

仿佛回答他的问题一般,健身房的门开了,是换了一身运动服的缘一,他身上出了一身薄汗,似乎外出夜跑刚回来。


“……”

“严胜先生,您在看什么呢?”

缘一在他身旁坐了下来,离他很近,他甚至可以感受到缘一刚刚运动完向外冒的热气。

严胜眼观鼻鼻观心,要让他说明自己是因为做了简单的拉伸而闪到了腰未免过于为难他。

于是他只能转而换了个说法:“……从另一个角度观察世界。”

缘一似乎相信了严胜的胡言乱语,他自然而然地躺在了严胜的旁边,与他一起盯着健身房的日光灯看了起来。


“相较于过于明亮的光芒,我还是更喜欢柔和的月光。”

严胜点点头,这大概是缘一出去夜跑的原因吧。

“那么严胜先生,会喜欢明亮的光芒吗?”

“……”

他当然不喜欢。

严胜转过头,这个角度他可以很清楚地看到缘一戴的运动手环上写着“30km, 30min”,是缘一夜跑的信息。

这是多么可怕的速度,多么可怕的耐力。

而他呢,只是在健身房做了个简单的拉伸就闪到了腰。

一股焦虑的情绪从严胜的胃里往上泛,直到他觉得他的口中也全是苦涩。

他不喜欢这样耀眼的光芒。

他现在终于确定了,缘一是一个贩卖焦虑的人。


“严胜先生,一起回去吧。”

见严胜没有回答,又似乎对于严胜的答案了如指掌,缘一腰部用力一个鲤鱼打挺从健身房地面上站了起来,相当绅士地邀请严胜一起回去。

“……”


最终闪到腰的严胜是被缘一背回了LOFT。

严胜躺在二楼的卧室里,盯着天花板发呆。

空气中有缘一的味道,是一种太阳的味道。

他讨厌缘一,这与缘一本人无关。

事实上,缘一越优秀越正直,他反而会越加讨厌。

他觉得他沼泽边缘似乎正在慢慢被光渗透,缘一带来的焦虑正在逐渐侵蚀他的黑暗,他很惶恐。

他讨厌这个贩卖焦虑的演员。 


03


在凌晨四点失眠的严胜打开了通往客厅的门,出乎意料地,客厅并非他熟悉的一片漆黑。

缘一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似乎正打算观看某部电影。

“严胜先生睡不着吗?要跟我一起看电影吗?”


电影并不催眠,面对被恶鬼追逐而失眠的日子,他有很多其他选择,例如倒一杯牛奶,开始做HIIT;又或者把加班都没有看完的报表拿出来看完直到天亮。

每一种都可以让他摆脱被恶鬼追逐后的罪恶感。

但出于对缘一职业的过分好奇,严胜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好。”


他的应允似乎让缘一非常开心,他开始介绍起了这部电影。

“严胜先生来得很巧,电影才开始播呢。”

“这是我演过的一部以剑士为主角的电影。”

“那是个一无是处的剑士,空有一身剑法,到最后却没能保护他想保护的一切。”


这个介绍并没有让严胜更加了解这个故事,甚至让他产生了一丝疑惑。

既然是有着绝世剑法的剑客,又如何无法保护一切呢?


电影叫做《鬼》。

严胜隐隐记得貌似是获得了很多奖的电影。

他又隐隐记得一句话,鬼是空虚又可悲的生物。

但却不知是谁跟他说过。

于是他坐到了缘一给他空出的沙发位置上,上面带着一丝缘一的温度。


电影开始是一段回忆。

男主角·缘君与女主角·胜子自小青梅竹马,在战国时代的白云天空下放着风筝,无忧无虑,无知无畏。

作为武士之女的胜子因为家教严格所以并不能常常出来与缘君玩耍,于是扎着马尾的她自制了一支粗糙的竹笛送给缘君。

缘君面上没有什么表示,却悄悄将这只竹笛藏在胸前,每逢月夜便吹响这只竹笛,希望远处的胜子有一日可以听到。

时光缓慢地流淌着,缘君与胜子也一起手拉手度过时间的河流,这一切在一个夜晚戛然而止。

为了维护胜子作为武士之女的正当性,缘君被迫离开胜子开始做一个流浪剑客。


“……”

严胜觉得这个剧情,有点似曾相识。

明明是正常的爱情电影走向,但却有一点说不上来的不对劲。


之后剧情进展到了成年阶段,一身流浪剑客打扮的缘君在月下英雄救美。

成年后的缘君穿着朴素,除了腰上别着一把利刃,别无他物。

而成年后的胜子则是一位身着紫色华丽和服、头发一丝不苟地盘着的武士之女。


严胜对于电影里过于高挑的女主角胜子颇有微词。

他偷偷看了眼身旁的缘一,缘一比他稍微高一点,于是他心里计算着这个女主……怎么也该有一米八。

该怎么说呢,真是品味独特的导演和男主。

而这位明明依靠着施舍和同情才能维护自己武士之女地位的女主角,又怎么能对她享受的一切理所当然呢?

这样的女主角,为什么男主角还会对她赠送的竹笛念念不忘呢?


“缘君……是爱慕着胜子吗?”严胜问出了他唯一能想到的理由。

“……”对面严胜下意识的发问,缘一看起来相当震惊,不知是不是灯光的问题,严胜觉得他的脸渐渐红了,甚至有些手足无措地开始否认,“缘君是想守护胜子的,胜子就如同月光一般,矜持高贵。而缘君,不过是个一无是处的剑士罢了。”

“但胜子不在意这些吧,不然也不会愿意跟着缘君私奔?”

“私……奔……?”缘一一字一顿地重复着,他的脸更红了,与他的红色家居服非常相衬,严胜觉得好像有热气从他脸上冒出。

混乱了半晌,缘一盯着严胜一字一句地发问道,“严胜先生认为,胜子是与缘君私奔?”

“……”严胜有些无语,这种月夜私奔的故事即使是不太关注影视的他也是见过许多的,然而他又突然记起以前的新闻里貌似提过这部电影的男主角获得过影帝奖项,让他给影帝讲戏似乎有些过于黑色幽默了,于是他只能反问回去,“胜子已经抛弃一切去找缘君了,还不算是私奔吗?”

回答严胜反问的是缘一久久的沉默,听完严胜的回答后他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


电影后面的情节里,缘一与胜子似乎有了隔阂,但睡意逐渐占据了严胜的大脑,长期缺乏睡眠的他无力挣脱。


朦胧之间,是谁在嫉妒什么?

是谁先恨着谁?

是谁逃离了谁?

又是谁成了谁的心魔?

所有曾经的答案都已经消散在漫长的时光中了。

在严胜进入梦乡之前,依稀看见缘一静静地望着自己。


仿佛他就是电影中那个无悲无喜的剑士,透过百年的时光来看他。

温柔的,痛苦的,缘一的样子。

战国时代的风,透过几百年的阴霾,吹拂起了严胜的发梢,所有的错误与辜负,也随着时光慢慢消散了。 


04

严胜醒来的时候屋内一片昏暗,慵懒的大脑还不愿意清醒过来,为此他产生了一种还是凌晨的错觉。

直到他看到了床头的电子钟钟明晃晃地显示着:“10:31”,他突然开始惊慌失措起来,他觉得自己的记忆似乎断片了。


缘一似乎听到了室内的声响,他打开了严胜卧室的门,在严胜炯炯的问罪目光下开口了。

“您在看电影的时候睡着了,我担心睡在沙发上会让您落枕所以将您抱回了卧室。”

严胜点点头,又摇摇头,最终他决定放弃追究缘一到底是如何把他抱上床的这个问题,眼下他还有更加重要的事。

——他迟到了。

——有生以来第一次。

他可以想象得到今夜梦境中恶鬼会如何凶猛地追捕他。


严胜敏捷地从床上跳下,开始翻起了衣柜。

心中盘算着虽然上午迟到了,但至少可以在下午把工作都补上。

缘一好整以暇地看着严胜少有的慌乱,补充道:“严胜先生的之前手机一直在响,我担心打扰到您的睡眠,便自作主张地帮您接了,正好对方是您的老板我便帮您请了天假。”

不,你直截了当地应该叫醒我。

严胜心里干巴巴地反驳,他停下了翻找衣服的行为,沉默了一会憋出两个字:“谢谢……”


他有些不知所措合上衣柜,他不知道该如何度过这无所事事的一天。

因此他接受了缘一一起去超市买菜的邀请。

两个身高一米八几的男人一起去超市买菜,一起打量着食材新鲜不新鲜,一起计算着卡路里的摄入以及荤素均衡。

结账的时候,严胜假装没有看到收银姑娘拿出手机偷拍他俩。


买菜归来,由缘一主厨,缘由大概是如果由另一个人主厨那么他们的菜谱就只有鸡胸肉沙拉可以选择。

事实上缘一的厨艺与他的夜跑能力一样优秀得令人发指。

他做的西式蔬菜浓汤最后撒上了帕尔马干酪和橄榄油,香气扑鼻。

严胜能够感受到自己的胃发出了渴求的声音,他将此归结为自己昨天吃了太多过柴的鸡胸肉。


午饭过后,严胜默默地去洗了碗。

他坐在客厅里,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射进来,他现在无所事事地悠闲着,六目的恶鬼、破碎的尸体在此刻仿佛都与他无关。

缘一坐在他的对面,在阳光下微微眯起了双眼,似乎打算打一个小盹,就像是一只吃饱喝足后懒洋洋的大型犬。

他想缘一似乎并不是那么难以相处的人。 


05


与缘一相处得久了,六目的恶鬼似乎越来越少地在严胜的梦中出现。

即使偶尔出现,恶鬼也不再之前样子的,他看上去似乎有些疑惑,挥刀的动作也比往常慢了很多。


严胜在回家的路上思考着最近梦中恶鬼出现频率降低的事。

等他意识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从手作店出来了,手里拿着自制竹笛所需要的材料。

有一瞬间他觉得他一定是被梦中的恶鬼附身了,才会买下如此可怖的东西。

明明缘一也只是偶然提到过,他跟电影中的缘君一样很喜欢竹笛。

他就在下班的路上特地绕了远路去手作店买了手制竹笛的材料。

他看着手中的材料,突然觉得有些不认识自己。


他在回家的时候害怕极了,好像自己公文包里怀揣的不是竹笛材料而是定时炸弹,生怕缘一会从他的行为举止里发现他竟然买了手作竹笛。

“严胜先生,您回来啦?”缘一从厨房探出头,空气中弥漫了料理的香味,“您今天似乎比平常晚了点。”

“……今天临时加了会班。”严胜下意识地将公文包藏到了身后,明明没有人可以透过公文包看到里面的东西,但是严胜总是下意识觉得缘一可以。


晚饭相当丰盛。

严胜有些心不在焉地思索着将竹笛制作材料藏到哪里缘一才不会找到,直到缘一的话惊醒了他。

“严胜先生,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严胜停下了筷子。

“之前拍的电影进行宣传期了,作为主演我也要进入工作状态了。请您不用担心,即使离开了这里,我也会像严胜先生在我身边一样,每天努力提升自己的。”

“……那是好事。”严胜努力整理自己的表情,“预祝你的电影大卖。”

缘一似乎笑了笑,他将一个信封递给严胜,“这件东西给您。”


那是一张在他们城市的电影见面会门票。

“如果严胜先生可以来,我会相当开心。”


严胜忘了那顿饭后来的滋味,明明是他相当喜欢的牛蒡蘑菇焖饭。

空旷的LOFT再次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自暴自弃地想,缘一走了也好,这样他就可以从“你的同龄人正在抛弃你”之类的焦虑中逃离出来。

而恶鬼再一次在他的梦中喜怒无常地杀戮着。 


06


再一次因恶鬼失眠的严胜打开了客厅的电视机,发现之前与缘一的电影还停留在之前的进度。

想来那时他睡着之后缘一就立刻暂停了进度。

出于某种不可知或者他不愿承认的心态,他打算继续这部电影。


电影的后半段里,胜子与缘君爆发了激烈的矛盾,胜子不甘心总是弱于缘君,胜子不甘心所有人总是认为她是缘君的附庸,她的自尊心如同深海的波浪,表面风浪静,但终有一天会咆哮着吞噬一切。

缘君似乎对这股不甘心毫无察觉,或者说即使他察觉了他也无法理解,他永远无法理解自己心中的白月光为何会嫉妒尘埃一般的自己,因此他所能做的只是更加温柔地对待胜子。

而胜子离开的那一天,一切都还是之前的样子。胜子簪子还留在梳妆台上,昨夜她与缘君一起探讨的剑术还留在桌上,甚至胜子走前还跟往常一样煮了一壶浓茶。

什么都还在,可是等缘君打开纸门的时候,胜子不在了。


自尊心或许是世界上最肮脏的东西,胜子想。

然而即使再过于肮脏,她也不得不小心翼翼地维护着。

因为人生剩下漫长岁月里,终究是她的自尊心将与她作伴。

而不是她向往过最终却不得不逃避的那束光。


胜子最终沦落风尘,又或许回到武士家族嫁到同样尊贵的夫家。

缘君应该是知道她在哪里的,但是他从来没有去找过她。

并非不想去,是不敢去。

远方再也没有传来胜子的消息。


而缘君的流浪彻底成为了一场自我放逐。

他不再意气分发,他依然救死扶伤,但也仅是如此,他不愿再与别人产生任何关联。

光仿佛就此熄灭了。

他从樱花飞扬流浪到白雪皑皑,从满头青丝流浪到两鬓斑白。

他终究没有再去见胜子。

——山川风物,四时美景,……纵与何人说?


“……”严胜想,不应该是这样的。

缘一说,“那是个一无是处的剑士,空有一身剑法,到最后却没能保护他想保护的一切。”

而那个脑海中的声音与缘一如此相似,他说——兄长,鬼都是空虚又可悲的生物。

如果鬼真的是空虚又可悲的生物,那么——胜子的确可以算得上是鬼。


那天晚上严胜的梦境与往常截然不同。

六目的恶鬼放弃了追杀严胜。

严胜第一次站在六目的恶鬼面前不用逃跑,他第一次可以仔细地打量恶鬼。

恶鬼的脸孔若不是有六只眼睛其实远算不上可怖,他长长的头发都束成了马尾,发尾有些自然翘起,这让他看起来异常像是个人。

此刻,恶鬼如同失去了所有力气一般,萎靡在地,他的眼睛透过严胜,仿佛在看着某个不可见不知名的东西,眼泪从恶鬼的眼中流下,但他却毫无知觉地任由眼泪蔓延。


一个念头从严胜的脑海划过。

也许那只恶鬼并非在追逐他。

而是在追寻什么他看不到的虚无缥缈的东西。

而现在,这个虚无缥缈的东西最终消失了,于是只剩下这只恶鬼,像失去光源的飞蛾。

真是——空虚又可悲的生物。


其实他并非被追逐的对象,可是他却因为恐惧而毫无目的却竭尽全力地奔跑了这么多年,努力了这么多年。

又或许而他就跟这只恶鬼一样,追寻着虚无缥缈的东西,在一片黑暗中逡巡。

严胜想,或许他是鬼也说不定。 


07


严胜觉得他不该在这里。

他应该在车底,或者房顶,太阳下,无限城,哪里都可以。

但他独独不该在缘一的电影见面会上,被周围热情洋溢的少女们包围着。

更不应该地,他特地请了假来这里。


他发现,周围的少女们或多或少地都穿着红色相关的服饰,更加显得他格格不入。

身旁的小姑娘热情地告诉他这是缘一的应援色,然后将一个可笑的印着红色小太阳的发卡夹到了严胜右侧的边发上。

红色小太阳在严胜的头顶灿烂地微笑着。

“这样你也有应援色啦!”

严胜盯着小姑娘的无辜的笑脸,确定她这样的举动的确是出于好意而不是捉弄他,红着脸嗫嚅:“谢谢……”


严胜觉得没有见过这个方面的缘一。

穿着帅气又正式,面无表情对电影相关的提问侃侃而谈。

似乎之前他认识的那个,像一只大型犬一样赖在沙发上的缘一只是一个幻象。

见面会散场后,严胜随着人流走出了会场。

他本来有些打算,不过见到这么耀眼的缘一之后他觉得如此也好,他这样顺着人潮漫无目的地走着也不错。


直到一只手把他突然把他拉进了一个房间。

——是缘一。

严胜有些微愣地盯着缘一,他意识到缘一貌似把他拉入了演员的化妆间。

化妆间里空无一人,只有明亮的镜子照射出严胜与缘一相望无言的场景。

缘一脸上带着微笑,这笑容在严胜看来有些甜腻腻的恶心。


他似乎有很多话要说,但却不知道能够说些什么,说哪些才能让对方真正体会到他的心意。

于是半晌后,缘一开口:“缘君是爱慕着胜子的。”


“……”

你说的这是什么玩意儿。


“如同缘君爱慕着胜子,我也爱慕着您。”

“我想与严胜先生一起生活,我之前总是担心严胜先生无法忍受我,会因为我的过度靠近而离开我。”

他缓缓拉起了严胜的手。

“但此刻,这些担心都消失了。”

“您都抛弃了一切来找我了。”


根本不是这样,他只是请了一天假而已。

尽管这对于现代社会的加班狂而言,或许离抛弃一切月下与缘君私奔的胜子很接近了。

——况且我十分厌恶你。

但又或许他早该明白。

他对缘一也许并非简单的厌恶或者嫉妒,也许是某种积极的情感,一般人称之为喜欢,而缘一称之为爱慕。

也为此,他非常地愧疚。

因为他的感情中包含一些消极的部分,沉重又污浊,例如悲伤、嫉妒、不甘、绝望。

他日常竭力维持着自我,不被这些负面的情绪打倒,努力挣扎着从恶鬼面前逃离。

像是深陷沼泽的人努力挣扎着想从沼泽中逃跑。

也许缘一加速这些消极情感对他自我的侵蚀。

也许他对缘一抱有积极的感情,只是想把缘一也拉入这样的泥泞之地。


光芒总是刺眼。

他的欲望对象本身必然使他痛苦。

但是他依然忍不住想要走向光,他依然忍不住想要伸出手触摸这束光。

因为他已经在黑暗得没有一丝光亮的梦境中彷徨徘徊了二十年,又或许更久。


他没有说话,他只是默默将原本打算扔掉的手制竹笛拿了出来。

此刻,他是站在光下。

而他头上的红色小太阳发卡此刻正在光下灿烂地微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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